2019年，李伶以校长身份来到湖北武汉光谷第十二小学时，学校初创，学生大部分是进城务工人员子女。教师向她“诉苦”：学生太难教了。李伶从没有对外讲过教师经历的那些具体困难，因为怕伤害到学生以及家长。当时，她组织了一场全校大讨论，最终提炼出一句话作为学校的“师德观”：悦纳来到我们身边的每一个孩子。这既是要求，也是理想。几年过去，回望来路，她对教育有了更丰富立体的认知——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学生，教育者都要首先悦纳，这是教育的起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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校长都有这样的感受，当校长的时间长了，经历的学校多了，一所学校最重要、最深刻的东西就留在了心灵深处。
【资料图】
面对一所新学校时，作为校长的我会带着自己的人生经验和人生理想，带着对教育、社会、未来的梦想，带着对人的持续成长与发展最美期盼不断追问，在这种追问中定义、改变和创新学校。
2019年夏天，我从湖北襄阳来到武汉东湖新技术开发区，接手的是刚满一周岁的光谷第十二小学（简称“光谷十二小”），当时学生大部分是进城务工人员子女。在这里当校长，更是触动了我对儿童与儿童成长、发展的追问。
每一个学生都是不一样的，有的聪慧，有的笨拙；有的好动，有的性静；有的勇敢，有的怯弱；有的与父母在一起阳光自信，留守在家时孤独、渴望爱；还有的是“来自星星的孩子”……无论什么样的学生，活泼、顽皮、好动、天真稚气，还是木讷、呆萌、文静、孤独自闭，教师要高兴地接纳他们，与他们一起喜悦地对话、交往与生活，要让他们感受到，在教师眼中他们是天使、宝贝，是珍贵的存在。只有这样，教育才能成全这一个个鲜活而独特的生命。于是，在这种特定背景下，“悦纳来到我们身边的每一个孩子”成为学校的第一个教育信条。
悦纳是对生命的尊重，不管这个生命是美是丑，是健康还是患有疾病，不管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，我们都要无条件地接受并善待，因为生命值得尊重；悦纳是在尊重生命的基础上努力创造条件促进生命的生长，尊重生命个体生长的规律，让其生长得自然、舒展；悦纳是在努力促进生命的生长时，不仅要让生命个体从容面对现在的生活，更要为他们的未来做好准备，让他们对未知的生活充满信心和勇气。
因此，高兴地接纳每一个学生，欣然地与他们一起生活，只是第一步。重要的是，要创造适合每一个学生的教育，让他们在适合的教育中过圆满、完整的童年生活。
我们自然而然地提出了学校的教育理念——“适尔”教育。适尔，一方面与校名中的“十二”谐音，寓意着圆满、完整，另一方面指适合你。适尔教育，就是适合学生的教育，给学生刚刚好、收放自如的教育。
星星的孩子
一年级（7）班的琳琳是一个自闭症儿童。她的父母是知识分子、三甲医院的医生，一直坚持为女儿进行治疗和康复训练。带琳琳来我校学习是他们极其认真分析考察后慎重作出的选择。也可以说，是被我们的“悦纳来到我们身边的每一个孩子”的教育信条打动了。
琳琳瘦高个儿，大眼睛，走起路来两个小辫儿一颤一颤的。走一会儿，停下来，或蹲下去解鞋带、系鞋带，或用手反复摸光滑的地板。已经快上课了，她还一个人在校园里闲逛，走着，蹲下。
“琳琳，快上课了，我们进教室吧！”我蹲下去，望着她的眼睛。
“要玩！”虽然她说话不清晰，但我还是听懂了。
我轻轻地牵着她的小手，没想到她竟乖乖地跟着我一起往教室走，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。
其实，琳琳还没有来学校之前，我们就对她很熟悉了。开学前，我与琳琳一家人深谈了一次，也近距离观察了琳琳，深入了解她的喜好、禁忌，有针对性地给了家长一些建议。学校其他领导对这个孩子也特别关注，为她精心挑选班级，与教师商量怎样为这个孩子创造最好的学习环境和人际环境。
班主任和辅导员在琳琳还没入学前就已经进行了多次家访，与琳琳的父母一起陪她嗅青草香味、看天上的星星。大家希望与琳琳熟悉起来，更多了解她的特点，尝试与她交流，期望能给她更多的爱与帮助。
像琳琳这样的特殊学生，学校有将近20个。他们都在学校得到了最好的关心与真挚、专业的爱，许多学生在治疗的过程中创造了“医学奇迹”。武汉协和医院的专家都很惊讶，还专门到学校来调查循证。
其实，这是我们践行“悦纳来到我们身边的每一个孩子”这一教育信条的具体行动。学校为每一个“来自星星的孩子”建立档案，定期与家长、主治医生联系，更专业、更精确地进行协同培养。
学校还为这些学生设置专门的教育空间——一间间小屋，校长、教师陪着他们在小屋里看绘本、听音乐、拆小机器等。运动场边就有一间属于琳琳的小木屋，教师与琳琳一边嗅着青草的味道，一边看书讲故事。
让这些学生享受高质量的优质教育，既是对个体生命意义与价值的尊重，更是公平教育的要义、高质量教育的体现，也是办人民满意的教育的实践回应，是学校高质量内涵发展的一道必答题。
十二生肖园
“哇，这是蛇！妈妈，我们学校有蛇。”二年级（4）班学生文文的妈妈看到女儿的“写话”作业，赶紧给校长打电话：“孩子说‘学校有蛇’，要注意安全啊！”
“校长，我属羊，喜欢羊羊。下次我表现好，我们能不能一起站在羊羊这里拍照？”
“飞龙在天、神龙见首不见尾、画龙点睛、藏龙卧虎……老师，我们就叫龙班。”
“刘校长，我能不能做鸡的守护人？”
……
在学生的写话、日记中，在班会课、综合实践活动课上，都可以看到十二生肖的身影。
十二生肖文化是几千年流传下来的华夏瑰宝，是中华民族生活哲学、实践哲学的表达。
十二生肖各有象征，各有寓意，特别是我们能够在生活中真切地感受到它们的不同生命状态、价值与意义。学生不也是这样吗？有的像鼠一样机警应变，善处逆境；有的像猪一样豪放谦和，朴拙憨厚；有的像虎一样威武勇猛，豪爽正义；有的像猴一样自由敏捷，聪明灵巧……
我们在校园文化建设与教育空间建造中，建造了一个十二生肖园。十二生肖园是一个以学生学习为中心集资源场景、课程化知识场景、功能性应用场景于一体的学习场景。学生在这里开展五育融合的综合实践活动、跨学科主题学习、项目式学习……生肖绘本、生肖守护人等就成了新的教学方式的学习成果。
在新的学习方式中，学生乐此不疲、兴味盎然。从十二生肖到蚕宝宝，从可爱的动物到绿色植物，学校项目式学习不断演进：一年级“小鬼当家”、二年级“养蚕达人”、三年级“樱花使者”、四年级“光谷探秘”……项目式学习有了年级主题，有了系列，有了进阶目标。
十二生肖进一步引导教师对生命成长的思考，特别是不同生命的独特成长样态。在这种思考中，我们构建了“适尔生命成长”课程体系，它打破了学科界限，打通了基础课程和校本课程，打破了“五育”隔阂，实现了学生综合素养的全面提升。
理发卡
朱老师是一位普通的年轻教师，如同所有年轻教师一样，热爱工作，有干劲，却总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；喜欢学生，愿意在孩子身上花时间，却总是觉得读不懂他们，走不进他们的内心，特别是那些性格内向、个性不鲜明的学生。
朱老师班上的小轩就是性格内向、个性不鲜明、优势不明显的学生，课堂上他会用明亮的眼睛看着老师，但当老师与他对视的时候，他又躲着老师的目光。在校园里，他喜欢远远地跟在老师后面，但每当与老师迎面时，却又闪躲在旁边。
偶然，我从朱老师的随笔中读到以下文字——
一次走进学校附近的美发店，看见小轩在店里的一张板凳上抄写生字词语。看到有顾客进来，他立即站起来说：“欢迎您来理发！您稍等一下，还有一位客人没有理完。要不，您先办一张卡，有优惠的。”小轩显然没有认出戴着口罩的我。
“啊，是小轩啊！”我心头一热，取下口罩，走上前去抱着他。“朱老师，是您！”“老师，我写字没有分心。您看看我的作业本。”
我笑着对小轩和他爸爸说：“我今天不是来检查作业的，是来剪头发的。”“能不能帮我办一张卡？”“有没有家庭卡？帮老师办一张。”
他们很高兴地帮我办了一张家庭卡，特别认真地帮我理好发。
于是，我成了小轩爸爸店里的VIP会员，不仅自己去，每次总要带上班里的一个学生。
理发卡，成了我的家访卡，成了我们师生的交流卡、活动卡。
小轩明显变了，胆子大了，自信了，不仅能够与同学一起玩，还能够主动帮助同学了。
朱老师理发卡的故事启发了我和我的同伴。
于是，我们有意识地坐吴爸爸的网约车，到华妈妈的摊位上买菜，请刘爸爸来学校修草坪……
悦纳每一个学生，就是悦纳每一位家长，悦纳每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动者，悦纳每一个平常的人。教育是双向奔赴，我们在悦纳每一个学生的同时也被学生悦纳，被家长悦纳。
在学校里，经常有学生跑到我面前说：“校长，我想抱抱您”“校长，我妈妈也喜欢你”“校长，我阳台上的花都开了，您怎么还不到我家去家访啊”。学生的这些话、这些举动让我感动，震撼着我的心灵。
这样的场景经常在学校发生，这种荣耀不同领导、不同教师都享受过，成为学校最浪漫、最诗意、最温暖的存在。
悦纳来到我们身边的每一个孩子，需要爱与智慧。悦纳学生的过程不是刻意的、做作的，是自然而然的。悦纳学生本身就是一个教育过程，一个顺势而为、顺水推舟、自然发生的教育过程。适合、刚刚好、恰到好处是教育的最大奥秘。
（作者系湖北省武汉市光谷第十二小学校长）
《中国教师报》2023年05月03日第10版
作者：李 伶
